热水烫菜
我想起了热水烫菜。在冬天里,这实是一件快活之事。锈迹斑驳的单口气炉上,火燃着乌黑的小锅,水滚着,无数的泡泡翻腾起来,被浮出水面然后在细不可闻的声音中挤破,微白的热汽也翻腾出来,沿着锅壁涌出来,飘散到了家人的脸上,隐隐约约,模模糊糊,似乎有一种在极其平凡的生活中偶然凸显出来的缥缈又实在的愉悦。这是冬日的早上,冷峭的空气中还可以见到丝丝飘动的白气,我们嘴里也呵出类似的气体来。老旧的木门不完全闭着,寒气和阳光从众多的缝隙处携手进来,但终究还是冷为主。生菜淡淡青又淡淡白,在水中一烫马上就缩头缩脚起来,身子瞬间瘦削下去。我们伸去筷子挟起它们来,放到酱油碗中蘸蘸,就着米饭嚼嚼后快速吞下。有时候热到舌头,也只是“咝咝”几声,咂巴咂巴嘴,然后看着家人轻轻一笑,心中有着难以言明的欢愉。我很喜欢这样的早上。热水烫的菜特别好吃,不论是生菜还是白菜,我都能比平时多吃一两碗米饭,塞进嘴里的菜更是不少,亦不觉天气寒冷,竟感是如此温暖。那时候家里种菜还不是为挑去集市上卖,还不需要以种菜来艰苦谋生。这是多少年前的日子了。又是冬天,只不过已经是大学了。傍晚时一些同学常聚在一起打边炉,我是其中唯一的男生,听人说过丑男与女孩子间才可有纯洁的友谊,我亦不以为意。我们在宿舍区三栋楼下的书报亭,在三栋楼上,在四栋楼上,在九栋楼上,都留下过滚着汤水的锅和被作为垫子溅满了污迹的英文报纸。这是当年热水烫菜的发展。材料变多了,不只是生菜白菜,还有玉米、金针菇等和各种肉类、丸子,清汤也变成了浓郁的红色辣汤,也有冰爽的饮料在旁候着。我们从超市里将这些买来。即使是在不太冷的天气里,只要有人起意,呼喝一声,便群起响应,在下课后阴沉的天穹下奔去买菜,拎着锅炉和餐具去了某一栋宿舍楼,在宿管阿姨不注意间轻快上了楼,便能聊着吃上几个小时。待起来收拾时,外面早已黑夜降临,星月起光闪烁了。我们走下楼,看到路上人来人往,光影相间。若是意犹未尽,便又约着逛内环,去往中心湖那边的草地上坐坐了。这已是四年前的事了,她们中的大多数人留在广州和深圳工作,也有人回到了远方继续读书,但于我而言,都是很远的地方了,而那些日子在时间的尺度上隔着更远。阴历上现在已经是十月了,我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。上次我回的时候很多稻子已经黄熟了,收割机停在路边或者装载在拖车上奔向我不知道的地方,有些则在稻田里响动着。金黄的稻谷被收割起来装进了包里,稻杆被切断后新鲜气味弥漫在空气中,有温暖的感觉,人们站在田埂上抻着脖子看着那一道道被划出来的稻田里的痕迹。有些晒干了的暗黄稻杆被火苗引着,燃出灰黑的烟气,向高高的天空上飘去,缓缓的,似乎天气的慢慢变冷也阻滞了空气,烟气向更高空上去,逐渐变得稀薄变白。你盯了它几眼,还没细细品味,这原本的蓝天却很快变成了灰暗色,远方更是出现了几颗星星开始闪烁。我骑着摩托车沿着路向前,迎面而来的空气更加清凉,甚至有些已能渗入肌肤逾向更深处了。那时就已经是深秋了,或许现在冬天已经来临了。已有过一些寒风的日子,但这仍不至于让我换上长袖,却是在我心里浮现了吃饺子的冲动。我便去了超市逛逛,竟然找到了大学时常吃的一款廉价饺子。我在不足十一平米的宿舍备有电磁炉,热开了水把饺子一股脑地倒进去,不用盐也不用油,比小时候和四年前更加简单。这应该是烫食物的最简单的方式了。但捞起来后总得蘸点什么才能吃得进去,没有酱油,也不想吃老干妈,便买了桂林辣椒酱。没想到竟给了我一个惊喜,原来这才是吃饺子的最佳搭配。此时身边已经没有伴了,烫的东西也有了变化,似乎有些寂寥,但一只手拿着手机或是将我那个用了十一年的饭盒压着一本书,也不觉有多寂寞孤单。我在期待着寒冷的到来,这将是我在沙琅过的第二个冬天,我可能会消耗更多的饺子和辣椒酱。(年11月15日)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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